《互联网金融》杂志2014年8月刊

 

 8月中旬,上海虽然先出台了互联网金融监管20条意见,但北京等地区监管层对众筹、P2P等监管的规定或即将出台,并且证监会对众筹的监管办法预计将早于对P2P的监管政策推出。6月初证监会主席肖钢先后到两家以众筹融资为主营内容的互联网金融企业进行调研,众筹网是其中一家。

 

众筹网CEO孙宏生似乎看到了证监会对众筹模式的积极态度,在他看来,监管层的意见很明确:整体上对众筹行业就是“让子弹飞”。

 

孙宏生的乐观并非空穴来风。

 

众筹网于2013年2月正式上线,是网信金融集团旗下的奖励式众筹模式网站,为项目发起者提供募资、投资、孵化和运营综合众筹服务。目前,发起项目总数3013个,累计支持人108657人,累计筹资金额38254134元人民币。

 

互联网金融领域,众筹模式的推广已成为“第三方支付”、“P2P网贷”之后的第三次浪潮。

 

8月初,一个夏花迟暮,秋雨绵绵的日子,在莱锦文化创意园的众筹网总部,纵横互联网多年的孙宏生,与《互联网金融》记者分享了对 “中国式众筹”的快乐探索。

 

 

操盘众筹网

 

2005年,孙宏生加入腾讯运营部一做就是7年,这是一份足以让旁人羡慕一生的耀眼工作,从腾讯网站刚刚上线,做到流量超过新浪、搜狐、网易这三个门户网站,再到收入超过了新浪,成为中国门户老大,孙宏生感觉自己一直在红海市场中挣扎,打仗,7年里那真是一个从落后到先进的成长过程,辛苦是最大的感触。

 

2011年,把腾讯业务做得还不错的孙宏生,动了创业的念头,于是他先在公司内部了解了几个业务系统——门户运营比较强,搜索是技术和平台占优势,更像工程师文化,这个系统让孙宏生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于是这一年他转战搜索系统,2012年移动互联网发展的势头迅猛,公司开始调整业务架构,他又搭了顺风车转去了移动互联网业务集团,“这些都为未来创业做了铺垫,所以我继续按部就班地扎入工作。”他回忆,“2011年到2013年随着腾讯的逐渐壮大,企业文化变得越来越职业了,所谓职业就是把你自己那一摊事做好就可以了,别的事情别乱搀和,这让我反而不适应了,我一直喜欢去拓展和尝试一些新事物,自己愿意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所以我从2011年到2012年就开始不太适应,每个人所能发挥的就只能是一小块,反而有各种流程,反正守成的事情我们做得比较多。那个时候我就想出来自己去干点什么。当时我的目标是在腾讯做满十年之后出去创业,结果第九年就出去了。” 

 

孙宏生说自己见证了腾讯创建的辉煌期,可能未来更辉煌,他记得自己刚加入公司那天,腾讯股价大约是3块钱左右,市值5亿美金,离开那天已经是市值1000亿美金了,翻了200倍,这个市场很难再有200倍了,“而我现在看到的新市场仍然有翻200倍的机会,那就是互联网金融这个领域。”他对《互联网金融》憧憬道。

 

2013年是互联网金融元年,孙宏生与好友盛佳从认识的那天起就一直谈论创业,刚好互联网金融的机会洪水般涌来时,盛佳说我们做互联网金融吧,于是他们就到网信集团这个平台一起创业了。

 

离开腾讯后孙宏生身边的创业机会很多,“刚开始没想那么多,觉得互联网金融这个行业不错,P2P、支付、众筹几种模式都有可做的空间,尤其是众筹比较有理想主义色彩,于是我们就带着一种理想主义的情怀做了这样一件理想主义的事,还没想到会遇到那么多的困难,带着一股热情就冲进了众筹这个领域,做了众筹网。”在他眼里,创业总是要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机缘在一起的机会,众筹正是孙宏生觉得完全符合他意愿标准要求的机会。

 

2013年8月孙宏生加入众筹网。角色的转换没有让他有任何不适应,用他的话说,“这种角色的转变在我看来都是很顺其自然的,追随自己的内心,也没觉得好像是要做了什么抉择,没觉得,真没觉得。”

 

加入众筹网之前,其实集团本意是让他先负责网信整个集团的市场运营,而对于在腾讯有过市场营销、运营工作经历的他,从一个运营阵地转移到另一个阵地做运营,意义不大。所以孙宏生向盛佳提出要带业务的意愿,当时集团业务很多,在众多业务里面众筹这个业务他非常喜欢,那时候众筹主要分成了两种流派,一个就是科技硬件流派,所有的科技硬件,不管是谷歌的新眼镜还是什么各种设备,他都会第一时间买到去研究;第二个是文化创意角度,各种音乐、电影、公益等等,要么是极客形式,要么是理想主义的东西,其实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愿意跟这些业务打交道,觉得这个玩意儿很有情怀,天生都有好感。选了半天他觉得众筹业务不错,相当于要操盘一个产品,孙宏生原来推广的是业务,但做着做着很快就发现爱好和兴趣就完全跟众筹重合了,慢慢精力就往这边调得越来越多,集团那边的业务后来索性基本上就不管了,于是他就只做众筹了。

 

在孙宏生来之前,网信的众筹刚做了不到半年时间,业务规模非常小,在众多的小业务里面基本上是可有可无的状态。而现在这个业务的发展势头已经超出集团之前所有人的预期,取得了非常快速的发展。

 

从2013年9月到12月孙宏生着魔一样,带领着众筹团队疯狂地尝试各种创新项目,那段时间几乎每周都会推一个新的众筹项目,每周都坚持做一个新的品类,从完全不了解这个行业,到了解这个行业,最后还要做成项目的筹资,孙宏生遇到了极大的挑战,他每天都在想这个能不能做,那个能不能做,而这个时期做出的所有尝试,在众筹领域中都算得是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迷茫与涅槃

 

那时候天天都在讨论各种事物是否都能众筹,让孙宏生印象深刻的是他上任以来做的第一个项目。2013年9月正式入职的他,8月就开始为这个项目做筹备了,他做了一个类似于智能腕表的项目,这个表可以跟手机同步,可以独立完成接打电话的功能,这个项目当初筹资额达到了一百多万,结果虽然令人满意,但是整个众筹过程相当艰辛,首先跳票是第一个大问题,所谓跳票就是约定的时间最后没有按期交货,即便是美国那个神话表筹到了千万美金,也跳了好几次票,所以大家都知道科技硬件项目跟跳票是息息相关的;之后就是大量的用户投诉,愤怒的用户不会管整个众筹流程如何,只要交了钱,就必须买到性价比高的产品,但众筹实际上都是早期用户,早期商品上的不成熟及时得到了反馈,可能后期效果会做得好,反之亦然。

 

这些都让他痛并快乐着,每成一个项目之前孙宏生都忐忑不安,当然项目成不成不在于孙宏生,而在于项目的发起人。其实这和卖东西的道理一样,有库存积压的压力,但它其实并不是库存,它只是一个计划ID,你筹成了我就做,筹不成了我就不做,完全没必要那么揪心。

 

“我们看哪一个项目,都比项目发起人还揪心,成功之后也挺郁闷,辛辛苦苦筹完的东西用户为什么那么多的愤怒,对项目发起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我们还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是有连带责任的,他们是互相安慰抑或抱怨,是他们之间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但我们通常会起一个桥梁作用,做很多安抚的工作。”孙宏生将第一个众筹项目的心路历程展露给记者。

 

其实中国的众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要面对一部分不成熟的项目发起人,一部分太理性的中国用户。

 

面对每天袭来的新事物,每个新生事物又夹杂着各种未知的苦难,孙宏生也陷入了迷茫。

 

 “那时候,我最大的痛苦在于,想急于弄清楚到底众筹是什么东西,没人懂,今天可能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解读,但是在一年以前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什么是众筹,所以首先把这个词给人讲清楚就花了很多时间,最后我们总结,众筹是花小钱办大事,筹小钱办大事,这话别人一听都懂。”孙宏生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搞清楚原来众筹是这样一种东西。

 

 一方面孙宏生带领团队做了大量的市场教育工作,通过一些主流的项目来教育主流人群;另外一方面,美国的乔布斯法案在2013年10月份通过之后,他们也在各种论坛上做了大量的推广工作。

 

“当时在传统金融人群和无数媒体记者面前讲什么是众筹?媒体记者那种感觉,就是像听天方夜谭一样,但是他们很受震动,虽说敏感程度不够强。”孙宏生形容着当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孙宏生是众筹的布道者,盛佳亦是,盛佳在五道口EMBA客座上整天给大家洗脑,五道口金融学院院长廖理也是一个布道者,他联合孙宏生在五道口金融学院开了一个互联网金融的众筹课程,这一系列布道和宣传都让大家对这个行业的理解起到了重要的教育作用。

 

第二个挑战来自市场。

 

“技术行业的认知,首先是老百姓不懂什么是众筹,懂了之后一听要先交钱,就不愿意众筹了;这些项目,做完之后,拿到产品不满意,不是我想要的,各种吐槽;项目发起方觉得做了这个项目,就老是跟电商平台比,把项目往平台上一扔,就完了,我们动还是不动?其实他们都没了解到众筹的方式跟传统的方式具有各种各样的不同之处。”这些都是孙宏生遇到的一些实实在在的困难。

 

而之前行业存在的一些众筹平台,都是个体小创业者,没给行业提供更多的贡献,所以基本上孙宏生是扛着教育整个中国行业的大旗往前走。

 

直到2013年年底,众筹才慢慢开始受到更多媒体人的关注。

 

 

摸索中的商业模式

 

众筹,翻译自国外crowdfunding一词,即大众筹资或群众筹资。现代众筹指通过互联网方式发布筹款项目并募集资金。众筹按回馈方式分四类:捐赠模式、奖励模式、股权模式和债权模式。

 

国外的众筹网站是佣金模式,就是按筹资额百分比收佣金。国内则主要有两种模式:一种是佣金制,有小部分在收10%的佣金。还有一部分像“点名时间”做得比较早,目前转型为电商模式了,自己定位为聚焦在科技领域的新品首发,是分账制的。即“点名时间”给创意项目提供营销类服务,然后在筹资额里面收10%至30%的佣金作为分账。

 

“这两种模式众筹网都不会用。”孙宏生斩钉截铁道,现阶段,众筹网还没有盈利,而未来可能是一种投资模式,也可能是其他的竞争模式,总之不在众筹网内直接实现,可能在众筹网之外间接实现。这其实是互联网的特性:羊毛出在狗身上,典型的互联网逻辑。

 

最主要的差异是国内的信用环境和国外没法比,所以在国内这种众筹平台要做很多本土化服务的工作,他们甚至还做了很多项目发起人孵化的工作,这是中外众筹很大的区别。

 

另外,现在,国内很多类似3W咖啡馆之类的各种咖啡馆,他们本质上是股权众筹,而众筹网做的是奖励性质的众筹。有很多投资人一起来办咖啡馆,成为股东,享受一些权益,股权平台回报的是一种股权,体现投资跟被投资的关系。而奖励性质的众筹平台本身就是完全不同的,回报方式是产品或者服务,这两者有本质上的不同。

 

孙宏生认为,众筹这种商业模式还是要依靠互联网的社交“基因”才能做好,电商巨头们在众筹业务上并没有优势。目前,众筹网的商业模式和盈利模式仍在摸索中。

 

众筹网现在有几重功能,最简单的就是互联网撮合平台,投资双方见面会,你可以想象它是一种交易所的模式,不管是证交所还是软交所、文交所;第二种就是孵化的模式,这个是偏重的平台模式,交易所不会自己做孵化,一定是有孵化园、软件园来做的。当然在生态没建起来之前,可能平台有的时候也会做一些孵化的工作,帮他们把项目推到交易平台上去交易。另外,我们其实也是一个投资平台,它更像一些天使投资,甚至是早期的基金、私募的平台,这个背后依托于众筹网平台和大量的交易数据,有大量的交易项目,可以筛选出更多的数据,由大数据去做投融资的判断,最后衍生出一种投资模型出来。

 

现在众筹网主要聚焦在几个品类的项目上,文创类,这里包括一些图书、音乐、设计、艺术、出版等等;文创类现在在众筹平台叫做标签,也叫为艺术而生的众筹平台,文创类也包括电影,这些都是文创类里面最主要的发源地,但是文创这个市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更被打上像文艺青年、理想主义色彩的标签,这是一个小众市场。

 

而科技硬件方面,早期叫创客,甚至可以算是硅谷文化的一种,硅谷的互联网文化,是后现代主义硬件文化的代表,它的市场相对大一些,每一个都不是单纯的硬件公司,是一个小互联网公司。互联网公司个个都在做硬件,但是这个市场多多少少还是面向极客、创客,它还是非主流的市场。

 

所以众筹网接着往前走,走到了公益,公益也是众筹网现在重点推的板块,这个公益不具象,通过公益基金会去做一些捐赠,更像互帮互助的社会化公益,人人可以帮助身边的人,公益平台的需求很大。

 

当然还有一些行业比如农业,甚至住房项目等都还在尝试阶段,大众化的主流市场实际上是可以做的,但做的前提是众筹这种方式被越来越多的用户和创业者所接受。它一定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个过程众筹网肯定是作为一个开拓者,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各种尝试。

 

未来或将颠覆

 

很多人说互联网金融核心是风险控制,这个事情要分层面看,从监管的角度看,证监会核心还是会对股权平台做比较严格的监管,而对于众筹网这种奖励平台所谓的风险控制,翻译成互联网的语言就叫做一切以用户价值为依归,就是用户体验。

 

孙宏生对《互联网金融》表示,众筹网对风险控制比较狠。更多的是能不能用众筹网的平台给投资者、项目发起人,提供更好的体验。坏的体验无处不在,它包括“发起人”钱投了没拿到产品,或者说项目拿到钱跑了,或者产品生产出来,质量不过关等等,这些体验都很糟糕。从这个角度看,众筹网对风险控制比较狠,会预付项目发行的一部分资金,但是项目发起人必须要完成货物的交付,等用户认可、确认之后才能收到其他款项,这个风控稍微有一点粗暴,但是对消费者或者投资人的保护,做到了最优,当然更多的是互联网产品的体验。

 

众筹一定是一个大市场,在这个市场里面没有那么多巨头,像互联网公司里BAT基本上是三座大山,很难能出来几个像小米、360这样的公司,但他们从百亿美金做到千亿美金,会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但在互联网金融市场,几十万亿在这里面都只是冰山一小角,而众筹作为互联网金融的代表模式之一,它的想象空间非常大,这让孙宏生有理由相信未来三到五年是有可能出现这种千亿甚至万亿级的市场,这是这个行业独有的。“当然三年后或者五年后这个市场谁占有的最大,这要看谁跑得更快,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算哪个企业做到了千亿、万亿的规模,在互联网金融市场里面仍然是一种小菜头或者小菜花,因为这个市场一定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市场。”孙宏生坚定地看好。